二十年執著科學種薯——
“小土豆”成“金疙瘩”
本報記者 劉樂藝
深秋時節,內蒙古自治區商都縣一派繁忙收獲景象。
坐在剛剛翻出土的馬鈴薯堆旁,喇嘛板村種植戶范美玲,迫不及待打了個電話:“今年畝產4噸多,我想現在就預訂明年的種子!”
接電話的人,遠在幾千里外的山東樂陵,名叫梁希森。
他是誰?他的種子有啥特點?
“堂堂一個農業大國,吃個土豆子咋還要進口”
“快來嘗嘗,保準你之前沒喝過。”
步入梁希森位于樂陵梁錐新村的家中,記者剛一落座,他就端上一杯淡紫色的“飲料”,味道香甜可口。他語氣自豪地告訴記者:“這是我們用‘希森8號’榨成的馬鈴薯生汁,沒有一點兒添加劑。”
少為人知的是,這位一談起“小土豆”就“來勁兒”的山東大漢,曾經也是名噪一時的房地產大亨。
因家境貧寒,梁希森小學沒畢業便開始闖蕩社會,打過鐵,賣過饅頭,改革開放后還開過毛巾廠、建材廠。上世紀90年代,他帶著自己的施工隊來到北京,嘗試承包建筑工程。1999年,他正式進入房地產界。
“梁大老板不干房地產了,要改種小土豆了!”2001年,一則消息在梁錐新村瘋傳。
事情說來偶然。
梁希森的小女兒很喜歡吃炸薯條,他便常帶她去洋快餐店。看女兒吃得格外過癮,一次,他忍不住問服務員:“這薯條這么好吃,是用哪的土豆做的?我也去買點,回家試著做做。”沒成想,服務員的回答令他啞口無言——
“我們用的都是進口薯種,不對外銷售,市場賣的國產薯種品質不夠,你買回家也炸不成薯條。”
“堂堂一個農業大國,吃個土豆子咋還要進口?”梁希森心里很不舒服,回家后仔細查閱資料發現:中國土豆種植面積雖然排名世界第一,但因為沒有好的脫毒種薯,平均畝產不到一噸,還不及發達國家的三分之一。
“馬鈴薯為什么要脫毒?”記者不禁問道。
“當初我也是聽人講才知道,馬鈴薯在生長過程中會受到多種病毒侵染,產生枯葉病等,這些病毒會破壞馬鈴薯葉片,進而導致低產。”梁希森耐心解釋說,中國農民習慣用自產馬鈴薯作種,再種再收,病毒導致種薯一代代退化,因此產量和品質都難以提高。
既然脫毒種薯如此關鍵,怎么會沒人搞呢?原來,脫毒種薯的選育、擴繁投資大、周期長、見效慢,在當時是許多現代農業企業不敢涉足的“雷區”。
“中國搞房地產的人很多,不缺我一個!”梁希森坦言,自己是農民出身,也打心眼里喜歡農業,最想干的還是農業上的事兒。
2001年,他暗下決心:“要從育種做起,培育咱們國家自己的土豆良種!”
“馬鈴薯育種就像一場漫長而艱辛的‘拉力賽’”
“馬鈴薯育種就像一場漫長的‘拉力賽’,始終有意想不到的挑戰。”回憶這二十年,梁希森感慨萬千。
2001年10月,“無知無畏”的他招了6名剛畢業的大學生,搞起了脫毒種薯“研發”。然而,兩年時間里,脫毒苗一撥接著一撥的失敗,600多萬元投資全打了水漂。
這次挫折讓梁希森意識到:育種這事,離不開專家指導。百般打聽,他找到曾在北大荒培育出“克新”系列抗旱薯種的著名馬鈴薯育種專家孫慧生教授。
“不是我給你潑涼水,馬鈴薯育種可不像搞房地產那樣能賺錢,弄不好會把老本賠進去的!”與馬鈴薯打了半輩子交道的孫慧生深知育種的艱辛。她告訴梁希森,自己能培育出一個“克新”已算幸運的,很多專家搞了一輩子都沒育出一個好品種。
“孫教授,有困難咱不怕。”梁希森說,“發達國家能搞好的事,中國為啥搞不好?以前搞不好是咱沒有條件,現在有條件了,不可能搞不好!”78歲高齡的孫慧生,被梁希森的誠意打動,答應出山。
2005年,梁希森成立了希森集團,投入近10億元,在樂陵和北京延慶區建起兩個現代化馬鈴薯育種基地。他還從世界各地購買引進馬鈴薯優質種質資源,建成國內數一數二的馬鈴薯種質資源庫。
硬件和資源備齊后,梁希森便與孫慧生的研究團隊一道,全身心投入馬鈴薯育種工作。他們選擇優質的父本、母本植株進行人工授粉,等結出圣女果大小的實生果,再小心翼翼用牙簽撥出多達幾百粒的實生籽,對它們進行催芽、育苗。第二年春暖花開,帶上雜交結出的馬鈴薯,他們到商都縣進行大田栽植、選種。
梁希森說,“可能老天爺被我們的誠心感動了,在一個雜交組合里,我們發現了黃、紅、紫3種顏色優質品種,我跟孫教授興奮得睡不著覺!”
正當梁希森準備大展拳腳之際,至暗時刻悄然降臨。2010年秋,剛進入收獲季節,連續20余天的雨雪天氣,令商都縣10多萬畝馬鈴薯種薯一半爛在了地里,造成損失2億多元。
靜立在雪地中,梁希森禁不住淚流滿面:“想干點好事為啥這么難?”
這事之后,許多人感覺,梁希森可能垮了,失敗了,再也站不起來了。
由于欠債,他被限制乘坐高鐵、飛機。他就自己開車,輾轉全國各地項目現場,想盡一切辦法籌措資金。“傾家蕩產不怕,千難萬險不怕,只要倒不下、死不了,我的馬鈴薯育種就一天也不能停。”這位魯北漢子咬緊牙關,堅持著。
歷盡磨難,終見曙光。
2011年,梁希森終于推出第一個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新品種“希森3號”。此后,“希森4號”“希森5號”“希森6號”等系列品種相繼問世。截至目前,已有11個新品種,通過品種審定和國家注冊登記,且品質和產量均超過引進品種。
“靠著‘金蛋蛋’掙錢,日子越來越有奔頭”
目前,梁希森的育種事業后勁十足。
2017年,希森集團開始承擔山東省良種工程——馬鈴薯耐鹽堿育種項目,在東營市設立研究基地,開展耐鹽堿馬鈴薯品種選育及配套栽培技術研究。
“如果說常規育種是‘優中選優’,那么在鹽堿地里育種就像是‘矮子里拔高個兒’。”集團核心技術研究員崔長磊感嘆:“馬鈴薯喜酸厭堿,在鹽堿地種植沒有任何先例,試驗也缺乏育種材料。”
崔長磊至今清楚記得第一次在東營育種時的情景,“植株葉片特別小,有些根本沒出苗,試種結果相當慘淡,看不到丁點兒希望。”
是堅持還是放棄?“這是育種企業應該承擔的責任,也是國家給咱們的任務,更是未來的發展方向,不行也得行!”梁希森的話穩住了團隊的心。為確保試驗順利推進,他們跑過國內外不少育種企業與科研院所,最終從20多家單位征集到育種材料6000余份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。經過3年試驗研究,團隊在中度鹽堿地篩選出耐中度鹽堿材料26份;在中高度鹽堿地,馬鈴薯和堿蓬間套立體多元化栽培技術研究也初見成效。
皮膚白凈的崔長磊,已被海風烈日磨煉成了黝黑漢子。“看著從鹽堿地中刨出的‘金疙瘩’,我們非常欣慰,也感受到堅守的幸福。”
近年來,梁希森探索實踐“企業+合作社+農戶”的訂單種植模式,帶動不少農民致富。
“像商都縣氣候干燥、降雨偏少,這樣的氣候條件,對于馬鈴薯育種絕對稱得上是塊‘風水寶地’。”梁希森介紹,2020年,企業在商都縣喇嘛板村新建馬鈴薯原原種繁育基地,每年僅土地流轉一項,就讓當地農戶年均收入增長1000多元。
集團還在村內租賃鋼架溫室大棚484座,交由農業專業合作社管理,并與農戶簽訂合作繁育協議。
“我每年從5月中旬開始育苗,9月初就開始賣錢了,一年也就忙活100多天。”村民范美玲說,大棚育苗有專業技術人員負責全程指導,比在外面打工輕松多,收入也穩定,每個大棚最差也能收入1萬多元。
“這兩年,我們幫兒子在縣城里買上了樓房,小孫女也出生幾個月了,靠著‘金疙瘩’掙錢,日子越來越有奔頭。”說到未來的生活,范美玲希望滿懷。
希森馬鈴薯,也影響著全球馬鈴薯種植版圖。
“中亞和非洲地區國家馬鈴薯種植面積大,但缺少合適新品種,產量一直偏低。”梁希森說,響應“一帶一路”倡議,集團已與埃及、哈薩克斯坦等國家開展廣泛交流合作,將“希森”系列馬鈴薯新品種推廣到部分“一帶一路”沿線國家,使脫毒種薯利用率在原基礎上提升三至五成。
“農業的事就要咱農民來做,土豆育種關系到‘中國飯碗’,如果能把它做好,那我這一輩子就活得很有意義。”梁希森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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